▲高适(?-)的出生年份在历史上一直有争议,一般认为他应该出生于-年之间。图源:摄图网。
有唐一代,诗人们大多志存高远。在盛唐奋发进取的时代风气中,诗人们普遍并不甘心做一个默守书斋的书生,尤其是对于高适这种诗人。他的祖父高偘曾经官至安东都护、平原威公、赠左武卫大将*,生前曾经出击突厥并生擒车鼻可汗,死后陪葬于唐高宗李治的乾陵。而高适的两位伯父高崇德和高崇礼,也分别因为*功担任并州司马和左卫中郎将。受家庭环境影响,高适从年少时就“朔气纵横,壮心落落”,一直渴望建功立业,恢复祖上的荣光。但高适的父亲高崇文或许是犯了某种*治过错,被贬黜到位处今天广东韶关的韶州,至死也只是一个“韶州长史”的小官。对于这种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,唐玄宗时期的名宰相姚崇就曾经感慨地说:“比见诸达官身亡以后,子孙既失覆荫,多至贫寒。”高适就是这种“达官子孙”的典型代表,因为祖上曾经有过生擒突厥可汗的壮举,所以他一直梦想着由门荫入仕,也因此,他“不事生业,家贫”,甚至沦落到“以求丐取给”,需要亲友们接济度日。大概开元十年(年),20岁的高适初生牛犊不怕虎,独自闯荡京城长安,希望谋得个一官半职。在唐代,当时人入仕主要有两条途径:一是科举入仕,二是门荫入仕。但唐代的读书人即使通过了科举考试,也不能像后代一样被立即授予官职,而是必须另外参加吏部组织的考试,通过铨选后才能当官,因此唐代有不少读书人虽然高中进士,却仍然蹉跎半生,连个低级官吏都捞不着。希望能快速入仕的高适,只能寄希望于通过门荫入仕。但唐代制度规定,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孙,可以由门荫入仕,但只能一荫一人。并非家族长房长孙的高适,实际上也很难走通这条路。年轻的诗人在长安碰了一鼻子灰,终于了解世道的冷落。在告别友人的《别韦参*》诗中,他写道,他“二十解书剑,西游长安城”,渴望“举头望君门,屈指取公卿”,但徘徊许久才明白“白璧皆言赐近臣,布衣不得干明主”。作为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,稚嫩的诗人“惆怅惊心神”,只得返回宋州(后改名睢阳郡,即今河南商丘)一边耕田、一边读书。这一入田亩,就是十年时光。但即使耕读,也“喜言王霸大略,务功名,尚节气”的高适,一生都处于积极向上的意气当中。在《田家春望》中,他以曾向刘邦进献夺取天下之计的陈留高阳人郦食其自比说:出门何所见,春色满平芜。可叹无知己,高阳一酒徒。▲长安大雁塔,图源:摄图网。
他当然不是自甘没落于田亩的农夫,开元十九年(年),29岁的诗人又从宋州(睢阳)出发,北游燕赵,想通过从戎入幕的方式进入仕途。唐代制度规定,将帅可以自请官吏,所以从戎入幕也成为了唐代士人进入官场的一条重要途径。作为祖父曾经生擒突厥可汗的名将子孙,通过门荫入仕无望的高适,对于从戎入幕也抱着相当的希望,而在当时,东北的契丹和奚族逐渐崛起、不断入侵大唐的东北边境,使得大唐不得不在东北陈列重兵布防,因此燕赵地区从盛唐时期开始,*事战争也日益激烈,这也为渴望从戎报国、出仕显进的高适提供了无限希望。在唐代以前,中华帝国的边防压力主要来自于西北,无论是周朝时的犬戎,还是秦汉时的匈奴,抑或隋唐时期的突厥和盛唐时期的吐蕃,这些崛起于西北的游牧民族经常入侵冲击位处西北的关中地区,成为中华帝国的心腹大患。但从隋唐开始,来自东北的游牧民族也不断崛起。隋朝时,天才的隋炀帝就意识到了位处东北的高句丽的巨大威胁,但过于心急的隋炀帝想毕其功于一役,三征高句丽以致亡国。隋朝灭亡以后,为了消灭东北隐患的唐太宗李世民接力进攻高句丽也无功而返。最终一直到唐高宗李治时期,唐朝才最终平定高句丽。但此后,契丹、奚族、女真以及女真的后裔满人不断从东北崛起,最终极大影响了此后千年中华帝国的历史走向。渴望在东北的燕赵前线建功立业的高适摩拳擦掌,在《塞上》诗中他写道:总戎扫大漠,一战擒单于。常怀感激心,愿效纵横谟。诗人心存高远,对处于与契丹和奚族争战前线的营州(今辽西地区),赋予了热情的歌颂:营州少年厌原野,狐裘蒙茸猎城下。虏酒千钟不醉人,胡儿十岁能骑马。在《塞上闻笛》中,他描叙前线的胡天雪夜:雪净胡天牧马还,月明羌笛戍楼间。借问梅花何处落,风吹一夜满关山。对此,唐朝文学家殷璠在《河岳英灵集》中评价说,高适的诗歌“多胸臆语,兼有气骨,故朝野通赏其文”,在当时就颇有声名,但才气与官运并不能成正比,诗人在大唐东北前线徘徊两年,却一直没有谋取到进入将*幕府的机会,在“逢时事多谬,失路心弥折”的坎坷中,他失落南下,记下了《自蓟北归》的惆怅:驱马蓟门北,北风边马哀。苍茫远山口,豁达胡天开。五将已深入,前*止半回。谁怜不得意,长剑独归来。尽管年过三十仍然一事无成,甚至生活困顿,但他却生性豁达,与渔夫樵民、士兵、隐士和*徒打成一片,对此,友人李颀后来歌颂这位老友说:五十无产业,心轻百万资。屠酤亦与群,不问君是谁。饮酒或垂钓,狂歌兼咏诗。从29岁到31岁,游荡东北的诗人一事无成,于是又在32岁那年(开元二十三年,年)再赴长安,但“长安不易居”,*治失意,甚至连个小吏也没捞着的诗人,只得返回宋州(睢阳)居住。从20岁赴长安,29岁赴东北,32岁再赴长安,三次求仕失败的诗人在年返回宋州后,一直到公元年,点燃他生命的那束光照耀他之前,14年间除了中间短暂出游,他大部分时间都居住在宋州。从少年奋进到中年失意,但他始终洋溢着热烈的自信:“公候皆我辈,动用在谋略。”“且见壮心在,莫嗟携手迟。”也就是在这时候,一直紧密